紫光董事长：做投资就像女人逛街

导语

    赵伟国说：“我做投资就像女人逛街，不厌其烦地看，买了之后我还会像古董商人那样长期持有。不过，我一旦看中了，出手就是饿虎扑食。”

    文_本刊记者 冀勇庆 编辑_王琦 摄影_邓攀

    一则新闻震动了全球芯片行业：9月26日，全球芯片老大英特尔公司与紫光集团达成合作协议，联合开发基于英特尔架构和通信技术的手机解决方案，在中国和全球市场扩展英特尔架构移动设备的产品和应用。与此同时，英特尔将向紫光旗下持有展讯通信和锐迪科微电子的控股公司投资人民币90亿元（约15亿美元），并获得 20%的股权。

    这是紫光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赵伟国谈成的一笔大交易，而据说算上签约，他与英特尔公司首席执行官科再奇（Brian Krzanich）只见过三次面——他们两人今年4月8日才次见面，8月7日又一次见面并进行次实质性谈判，9月25日就签署了相关的合作协议。

    这次合作也许将改变全球手机芯片的格局。“未来全球独立手机芯片厂商将只剩下高通、联发科、紫光和英特尔四家。”iSuppli半导体首席分析师顾文军表示，“紫光或将坐三望二。”从9月9日到9月26日，全球第二大手机芯片厂商联发科（TW，2454）的股价从520新台币一路跌到了455新台币，累计跌幅高达12.5%。与此同时，手机芯片老大、美国高通公司（Nasdaq：QCOM）受到的影响则要小得多，股价仅从75.84美元微跌到75.06美元。

饿虎扑食

    去年上半年，紫光集团还是芯片行业的门外汉，而到了今天，它却成了芯片巨人英特尔追求的合作伙伴，这都源于赵伟国发起的两次闪电收购。2013年6月21日，紫光集团对展讯发起了收购要约，并在12月24日完成收购。今年7月18日，紫光集团又将锐迪科收至账下。这两笔总金额高达26.87亿美元的收购完成之后，展讯和锐迪科从纳斯达克退市，紫光则一跃成为内地芯片设计行业的老大，而在此之前，芯片行业根本就没有听过紫光这个名字。

    对于业界“紫光过于激进”的说法，赵伟国笑着回应道：“其实我是很保守的。我做投资就像女人逛街，不厌其烦地看，买了之后我还会像古董商人那样长期持有。不过，我一旦看中了，出手就是饿虎扑食。”

    在收购锐迪科的过程中，业内人士已经领教了他的“饥饿”。2013年9月27日，上海浦东科技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浦东科投”）率先向锐迪科发出了收购要约，计划以每股15.5美元、总金额7.45亿美元收购并私有化锐迪科。此时的紫光仍处于收购展讯的紧张谈判之中，孰料在10月25日，紫光竟然开出了每股18美元的更高价格，加入竞购锐迪科的行列。而就在外界认为拿到了国家发改委“小路条”（根据有关规定，境内的任何投资主体就境外投资项目签署任何具有终法律约束力的相关文件前，须取得国家发改委出具的项目核准文件或备案证明，俗称“小路条”）的浦东科投胜券在握的时候，紫光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2014年7月18日通过香港子公司完成了这次收购。

    长着国字大脸、胖胖的赵伟国是位出色的机会猎手。2011年，当他将紫光集团从亏损的泥潭中拯救出来之后，开始琢磨为紫光集团找到一个高科技产业的支柱。他终选择了自己熟悉的芯片产业。

    展讯显然是个很好的收购目标。根据美国研究机构Strategy Analytics的统计，2012年展讯的手机基带出货量为2.59亿颗，占据了11%的市场份额，排名全球第四。而在被收购的2013年，展讯的手机基带出货量暴涨到3.46亿颗，占据了15%的市场份额，跻身全球前三。在过去几年里，德州仪器、博通、爱立信等欧美强手都由于力不从心退出了这个市场，英特尔的移动芯片业务也出现了巨额亏损，而展讯却在残酷的竞争中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就是这样一家公司，却并不受美国资本市场的待见：2013年上半年，展讯的股价一直在20美元以下徘徊，市值在10亿美元的“及格线”附近游荡——要知道，在美国资本市场，主流的投资分析机构对于市值10亿美元以下的公司基本上不关注。

    “我做投资，比较擅长看成熟的项目，挖掘出它被低估的价值。”赵伟国发现了中美资本市场之间巨大的价值差异。如果用2013年7月1日的收盘价除以2012年的每股收益，在美国上市、营收规模在内地芯片公司中名列前茅的展讯只有14.6倍的市盈率；而在国内创业板上市、规模远小于展讯的北京君正（300223.SZ）却有33.2倍的市盈率。显然，这里蕴藏着巨大的并购机会。

    当然，收购要取得成功，还得看对方的股东愿不愿意卖。赵伟国还发现了展讯有个容易被收购的特点：展讯的股权结构非常分散，主要掌握在NEA投资等海外资本手中，公司主要创始人武平、陈大同则已经离开。“投资机构作为股东，他们投资是为了赚钱，为了套现，只是需要增值而已，跟他们谈比较容易。难的是企业创始人，如果这个创始人既是大股东，还想干事情，往往就会非常难谈。”

    对于自己的另一个“猎物”锐迪科，赵伟国同样也看得非常清楚：要拿下锐迪科，关键的还是打动持有公司37.4%股份的大股东华平投资。此后在收购谈判中，由于与大股东意见不合，力主接受浦东科投的锐迪科创始人、前董事长戴家保被迫辞职，这也为紫光集团完成收购扫清了的障碍。

    其实，收购锐迪科本来是赵伟国构建“中国高通”的第二步，他原先打算在完成对展讯的收购之后再对锐迪科下手，不料浦东科投的突然闯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被迫提前出手，并且付出了更高的代价。为了这两次26.87亿美元的收购，紫光集团除了自己筹集了部分资金之外，还通过母公司清华控股作担保，从国家开发银行和国际进出口银行获得了一部分贷款。

    之所以在收购展讯之后还要收购锐迪科，是国内芯片行业的竞争态势所决定的。过去这些年，虽然展讯已经在竞争激烈的全球手机芯片市场占据一席之地，但是锐迪科却始终紧追不舍。前些年，锐迪科的主要产品是FM和射频芯片，很大程度上能够为展讯的基带芯片配套。不过，近几年锐迪科也开始大规模进军基带芯片，与展讯展开正面竞争。“锐迪科在控制成本的能力上比较强，这就会对展讯造成影响，只要锐迪科能做的产品，展讯都会没有利润。”赵伟国认为，“而另一方面，他们又有很强的互补性。”因此，在收购了展讯之后，必须马上将锐迪科也拿下，一方面减少低层次的竞争，另一方面才能形成合力。

    虽然由于浦东科投的竞购，紫光付出了更高的代价，但是赵伟国仍然觉得这两次收购很值。“你那里有面，你把它做成馒头卖不值钱，但是如果做成包子特别是蟹黄包子，它就值钱了。”可不是，他做的“蟹黄包子”已经值钱了。按照投资协议，英特尔对于“展讯+锐迪科”的估值已经高达450亿元，而他当初收购两家公司才花了161.2亿元。收购完成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两家公司已经增值了179%。而在赵伟国的计划中，这家英特尔入股的公司将在国内上市。

顺势而为

    赵伟国的这两次收购可谓正逢其时。很明显，全球芯片产业正在加速从西方向东方、从美国向中国转移。虽然1970年代硅谷正是由于聚集了众多的芯片公司而得名，但是在今天，受投资者追捧的硅谷公司已经不是芯片公司，而是谷歌、Facebook等互联网公司了。芯片巨头也正在加速在中国的布局。2007年，英特尔投资25亿美元在大连建设它在亚洲的家晶圆制造厂；今年，高通又宣布将在中芯国际生产28纳米骁龙处理器。

    随着全球芯片产业的转移，中国芯片行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发展契机。另一方面，中国政府也将芯片行业列为重点支持行业，不遗余力地予以支持。就在9月25日，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执行副理事长徐小田在上海透露，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将于近日挂牌成立，基金一期规模高达1200亿元。据了解，紫光有望得到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的投资。而除了中央政府之外，北京、安徽、天津等地方政府也先后出台了集成电路扶持意见，通过设立投资基金，重点支持地方龙头在集成电路领域整合做大。

    在做投资上面，赵伟国一向都是顺势而为、顺政策而为。他在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读完了自己的本科和硕士，先后在清华紫光和清华同方工作过，当过十多年的IT工程师，然后自己创建了健坤集团，公司名字也取自于清华大学的校训。2009年，他抓住了清华大学进行混合所有制试点的机会，通过自己的健坤集团成功进入清华大学旗下的紫光集团。“当时清华大学旗下的产业当中，紫光集团的情况非常不好，这才给了我一个机会”。目前，赵伟国通过健坤集团持有紫光集团49%的股份，清华大学旗下的清华控股持有剩余的51%股份。不过，清华控股将紫光集团的经营管理权交给了赵伟国，而他也将全部的精力都投了进来。

    “我们才是真正的产业投资人。我希望自己是投资人中懂企业的，也是企业家中懂投资的。”赵伟国笑着说道。作为一名曾经的资深工程师和精明的投资人，他太了解两家不同企业文化的高科技公司强行合并的不利后果了。因此，虽然已经将展讯与锐迪科两家公司收到旗下，他却并没有忙着做整合工作，而是坚持“合而不并”的原则。如今，展讯和锐迪科的高管们已经开过好几次会，确定了两家公司未来的主攻方向：在发挥各自优势的同时，协同作战。而紫光集团作为两家公司的母公司，则会做好后勤服务，并给予两家公司更大的财务支持。他透露，在英特尔入股的这家控股公司中，将会为展讯和锐迪科的高管和业务骨干们预留足够的股份和期权激励。他对展讯CEO李力游和锐迪科CEO魏述然说，剩下的就靠你们了，你们做成了，我也就成了。

    “等展讯的五模芯片出来，我也该换手机了。”赵伟国摆弄着自己手里的iPhone 5S，认真地说道，“苹果什么时候能够用上我们的芯片，现在至少可以想一想了。”目前，三星、小米、联想、华为等手机大厂都已经在采购展讯的基带芯片了。

    借着政策的东风，为了自己的梦想，赵伟国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布局。紫光已经在北航科技园租下了3.8万平方米的一整栋楼，并准备将展讯和锐迪科在北京的共计500多名员工一起迁过来，而他们原来的办公室早就已经拥挤不堪。

    除了北京、上海之外，紫光还打算去厦门、南京、天津等二线城市建立产业园区，吸引当地的芯片设计人才。紫光还计划与一些大学合作设立虚拟的紫光微电子学院，定向培养芯片设计人才。“大量学计算机、软件、通信、电子、自动化等专业的大学生，稍加训练都可以转换过来。”赵伟国透露，“我们计划在未来5年内，将人员规模从3500人增长到20000人。”

    紫光凭借自己的实力，终赢得了英特尔的青睐。在过去这些年里，已经在PC和服务器处理器市场占据统治地位的英特尔，在手机芯片市场却是屡战屡败，如今又被展讯赶超。英特尔不得不改用投资的方式，希望改变这种局面。当然，英特尔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它更希望紫光能够设计英特尔架构的手机芯片，并帮助其阻击高通和联发科。赵伟国透露，与英特尔的合作并不会影响紫光与ARM的合作，展讯和锐迪科目前这些基于ARM架构的产品仍然会继续做下去。双方预计，英特尔架构的产品要到明年下半年才会上市。

    赵伟国说，自己佩服的企业家是华为公司总裁任正非。他觉得，做生意的关键，就是只做自己擅长的领域，做打火机的，一定不要眼红做房地产的，“你可以在思路上、模式上创新，但是千万不要在操作上冒险。”紫光只需要把通信芯片这个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做好，而不要去眼红互联网公司的暴利。

    他一门心思要把紫光做出更大的格局，“过去紫光这个品牌的成色是铜的，现在已经变成18K金的了，未来希望能够变成纯金的。”而从紫光的格局来看，中国芯片产业的春天正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