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
联想
的“PC+战略”还没有完成阶段性的胜利,即便他们刚刚迎来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在刚刚公布的2013年季度的财报中,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总销量首次超过了PC。但在两个维度上的不确定性让联想集团董事长兼CEO杨元庆无法像他的前任柳传志那样,在2010年的联想誓师大会上喊出“与誓死一战”。他的目标当然换成了三星,两家在国内市场份额的差距5%的数据已经维持了快一年的时间(根据赛诺的数据),而且还没有缩小的迹象。
其一是它依然无法完全在追逐者中脱颖而出,虽然几家调研机构的数据常常打架,对于联想和华为谁是国内第二名的争论从未停止过,但两者的差距实际上微乎其微。这还不包括“中华酷联”的另外两家—酷派和中兴,在竞争激烈的中低端市场,他们都在伺机而动。
而真正让杨元庆头疼的是第二个维度:3000元。联想已经站稳了2000元,在这个价位段上,它在供应链上的优势显而易见。但站不上3000元,就无法直面三星,那里才是三星核心的主战场。智能手机的旗舰产品K900是联想发出的发子弹,在联想内部,它一直被定义为三星Galaxy Note2的对标机型。
联想从不掩饰自己想要进入高端市场的急切,据联想中国区总裁陈旭东透露,K900初的内部定价是3999元,但终的价格是2999元,放弃1000元的利润空间,目的显而易见。“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它,如果这个还站不住,你就很难往上走。”陈旭东说。
这对主管PC+业务的Lenovo业务集团总裁刘军来说,绝对是个挑战。虽然他所管辖的MIDH(移动互联及数字家庭业务部门)集团已经占到联想整体营收的14%,但无法逆转的趋势是PC的下滑。在联想的PC业务失去供血功能之前,他必须先让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有足够强大的生存能力。
强国心态
杨元庆一直在鼓励刘军的“强国心态”,在去年6月次成为国内智能手机市场份额第二名时,刘军还觉得不可思议。更早的时候,柳传志在卸任仪式上对他大加褒奖,称未来对他的资金支持“没有上限”,坐在台下的刘军还有些诚惶诚恐。
那时刘军手里的牌“杂乱无章”,根本无法给他提供足够的信心。2011年6月的市场数据显示,联想在整体手机市场的份额仅为4.72%,位列第五,智能手机的排名则更靠后,位居第十,市场份额仅有0.72%。这看上去是一个既没规模,又没未来(功能机居多)的业务。
但这一年来,联想的改变显而易见,它越来越多的主打产品集中在1500-2000元的价位段,这跟前年有很大不同,那个时候主推的A60是绝对的千元智能机。而且,功能机(feature phone)的占比已经低于10%,“我现在跟你说的"手机"就是指智能手机。”刘军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一再强调这个概念上的不同。
联想不再是“土鳖”厂商,刘军如今言必称三星。在今年4月的一次内部员工大会上,他甚至一反常态地提出了一个高调的业绩目标:年内实现1亿台Lenovo品牌终端的出货量(包含4000万台PC),这个数字在去年仅为5000万台。
他已经找到了在中低端市场上突围的办法,快速的供应链反应、渠道的下沉和丰富,以及和运营商密切的合作。但问题是,在这个领域的成功往往会让一家公司陷入所谓的“中兴陷阱”,低毛利导致越卖越亏,而低品牌价值又让它难以进入高端市场。去年第三季度,中兴通讯预亏近20亿元,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在低端智能机市场上的布局过于激进。
联想自然面临同样的境况,只是程度问题。现在的一个表象就是在用K900上探2500-3000元价位段时,必须砸下铺天盖地的广告。当然三星也是这样做的,但它的品牌价值已经可以让Galaxy S系列的四代产品卖出第2000部手机的时间越来越短:7个月、5个月、50天和不到30天。
这是刘军必须承受的,当年正是他把联想的“精品战略”调整成了中低端市场的“机海战术”。“我们必须有足够大的规模,这会让我们在供应链的谈判上有更强的话语权。”刘军称。杨元庆也肯定了刘军的这一决策,“如果苹果推出廉价i-Phone,那就证明我们之前的战略是正确的,移动终端市场正在发生着这样的变化:中低端市场和新兴市场的增速更快。”
但问题是当联想变成了“大国”之后,又如何去变成一个“强国”?
机制先行
联想的判断是革命性的变化在未来已经很难出现在智能手机上了。“这个产业链已经非常成熟,而一旦成熟,就会进入缓慢成长期。这时候拼的更多的是效率、持久的投资等方面。”陈旭东称。
基于这个判断,联想的逻辑就是迅速地搭建各种机制,让整个环节可控,这甚至包括创新。刘军经常在内部分享的一个理念就是:“我要造一部巨大的机器,这个机器是一个研发的引擎,在这个机器的运转机制下,高质量的产品,创新的产品会源源不断地像流水线一样生产出来。”在他看来,在大规模的、复杂项目上完成创新就必须依赖机制。
于是,在他刚刚接手MIDH时,除了制定了机海战术和定位中低端市场之外,大量PC的管理经验被注入进去。这在当时引起不小的争议,用PC的逻辑去做手机,死亡案例比比皆是。
刘军先是重组了研发部门,把智能手机和功能手机的研发人员合并,前者成为业务重心,后者则完全外包出去。之后对于组织架构和供应链的改造开始同步进行,在现在的团队中,有PC经验的员工占到一半,这被他认为是合理的方式,“因为智能手机本身就一半是PC,一半是手机。”
刘军并没有过多地去解释“机制”,“这是一个特别巨大的系统工程,就像盖房子一样,有很多细节。”而三星被他认为是拥有这种能力的公司,“我们之所以花那么多的精力去搭建这样复杂的体系,原因就是在这套体系之下,它的产品创新是持续的,而且有保障。”
在联想常规的名为PIDT的会上,产品研发、销售、供应链、质量控制等部门的相关负责人都会在,尤其是在产品立项的时候。供应链永远是重要的角色之一,这是刘军从PC上“嫁接”过来的,跟其他的手机厂商不同,他总是希望能把手里已经有的积木给摆好。而其他厂商更多地在关注技术层面所谓的创新,这使得联想的产品往往能打出时间差。
在刘军的概念里,决策就应该是在机制下产生的,“产品不应该是我拍板,而是那些有才干的产品经理拍板,因为他们更接近目标客户群。”他一直认为“一把手工程”有很大的风险,“当然包括元庆在内的LEC(联想执委会)成员都会给出建议,机制在这个时候所起的作用就是基层好的建议能直接传到高层,而高层在一些战略性业务上的亲自推动,会让它一路绿灯地跑在产品线上。”
MIDH现在是个“自治区(刘军语)”,联想把越来越多的资源倾斜到这边,于是,它有了独立的供应链和销售体系。刘军重要的要求就是“快”,端到端的整合能力要足够强。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正是他当年操盘天禧系列电脑和全球供应链所形成的方法论。
特殊的合作伙伴
这样说来,联想智能手机打败三星的武器依然是供应链,在这一点上,刘军已经强调了很多遍。
2011年4月,MIDH才明确了供应链的策略。一方面,联想把更多的制造放在自己的工厂里,“手机的整个生命周期只有4到6个月,所以就要求系统的反应速度要很快。”据负责MIDH供应链的联想副总裁关伟透露,跟PC时代不同,联想甚至掌握了二级或三级的供应商,“我们是从电阻和电容买起的,手机里面的一整块板子都是我们自己在做。”
而另一方面,联想开始有意识地去选择一些合作伙伴,大家共同承担风险和开拓市场,“这一点很不一样,以前每年3月份,各个合作伙伴开始来招标,结果是谁便宜我们就选谁,以控制成本为位。”关伟说。但包括一直和联想合作的京东方等在当时都只是中等规模的厂商,“我们一旦决定了人选,就会把所有的订单都给它。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也会根据规模加入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供应商。而一旦你把资源都集中在一起时,这家供应商就会死心塌地地跟你走。”
这两项举措带来的变化是立竿见影的。由于和一些供应商达成了深入的合作关系,联想的采购周期就会比较短,“比如正常情况是提前八周下订单,但我们可能只要六周。甚至如果达到了五周,再加上一周的生产、制造和物流就是六周。而别的采用代工的厂商,假设它的制造效率跟我一样,也至少要九周。对于一个生命周期只有半年的产品来说,这三周真的很关键。”关伟说。
而且手机由规模效应带来的成本下降要远比PC明显,这也是为什么同样是做千元智能机,联想却能够盈利的原因所在。
三星也是高度渗入产业链,他们能自己控制的手机元器件超过了总数的60%。关伟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面临一个新技术,当我们还在考虑找什么样的合作伙伴时,三星可能一个指令下去就直接开始做了,这肯定比我们快。”
在中低端机型上,反应速度上的差距还没有那么明显。因为联想在合作伙伴上的政策使它往往成为元器件厂商首发的选择,2011年的A60就是款采用联发科MT6573芯片的产品,这是联发科重整旗鼓的枪,也正是因为这款产品的成功,之后联想就自然进入了联发科的阵营中。
英特尔也同样如此,去年推出的K800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一款成功的产品。但在当时的环境下,联想是个站出来支持英特尔手机芯片的国内厂商。所以,英特尔投桃报李,把款双核芯片放在了K900上。
这多少弥补了联想与三星的差距,针对那些中型的元器件厂商,联想会提前出钱让他们去做。“比如我们会先给50万美金,但是我们的要求是产品出来之后的前三个月不能供给别人,三个月之后你随便。”很多厂商发现,三星和联想对待他们的态度是完全相反的,于是,开始纷纷倒戈。
这使得联想在成本控制上更加游刃有余,根据供应链所做出的产品销售预期准确率能达到70%。采购也越来越流程化,现在其实联想的采购只用看两到三个月,每年的三、四月份,他们都会确定当年的采购策略。“我会有一个列表,液晶屏3.5寸的要多少,4寸的要多少……我的采购人员就会向我汇报每个元器件有哪几家合作伙伴来供应,个供应商是谁,第二个供应商是谁。”关伟称。
但现在,他们做的事情要远远比之前复杂。橙色版的K900刚刚上市,但如何保证在金属上喷的漆不会掉成了一个大问题,这甚至会影响到供货的速度。“这样的问题在高端机应该会时常碰到。”
刘军在今年5月立下了“军令状”:两年之内在中国超过三星。中低端机型的市场竞争已经非常白热化,与华为、中兴和酷派的缠斗很难再给联想带来多少市场份额增量,所以,这就意味着联想要去抢三星的份额。
“K900如果没有达到预期,那么我们还会推出下一波。”陈旭东说。总之,联想上下都明白,攻不下“3000元”,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